虚灵录
00
天空的蓝色忧郁，因逐渐冷却的夕阳，而变作泛紫的深夜。
这便是手中的笔骤起，又猝然地停了。
我合不拢地嘴，传递着内心的惊讶。
然而我的手指，仍然不受控制地敲击着键盘。
文字说：“你究竟有没有想过让我成为一个真实的存在呢？”
落款是：“你笔下最爱的，零克。”
这一刻，如果我不并不相信这是我笔下创造的角色，那么，我一定会认为我已经人格分裂了。
文字说：“醉酒、文字，一块甜腻的蛋糕，这就是你这个懦夫疗伤的圣药吗？我不相信，此刻与我对话的，就是我一直所期冀见到的那个伟大的人，那个将我在这个文字堆叠的世界创作出来的人。”
顷刻间，零克这一个被我所虚拟出来的人物，仿佛成为了一个鲜活的形象，在我跃动的手指敲击下，成了真。
那个总穿着白色风衣，以神科学家身份自居的少年。我知道他的梦想，是有一天能驾驶着自己研制的蜀山号飞船，驶向云端，建立属于自己的王国，成为天空中最璀璨的神。
文字说：“我要成就一个不平凡地我。可是，随着我的研究进一步深入，我的感知范围越来越广，我才发现，原来属于我的这一个看似浩淼的宇宙，不过是你的心内宇宙。我狂浪的思维，无时无刻不感受到你的操控，以及你的快乐和忧伤。所以，我明白如果得不到你的帮助，我永远成不了真正的神。”
“可是我所处在的世界，一定不会是别人的心内宇宙么？”我饮了一口杯中的酒，吃了一口盒中的蛋糕。
“那么，我会一层一层地往外走，绝不会像你如今这样顾影自怜的。”文字好像获得自己的生命似的，开始流淌在显示屏内，与我交流，“作者先生，你叫虚灵对吧？知道为什么我能够找到一个和你交谈地缺口么？一直以来，我在你所创造的世界里，询问、了解每一个或许重要，或许无用的角色。终于，我找到了一个叫虚灵的角色。如果我猜的没错，他便是以你为原型所创造的吧？”
原来是这样！这就是虚灵为什么会在我笔下死亡的缘由了，毕竟我从来没有设计过虚灵死去的这一个情节。那么，他一定是利用了我小说里的虚灵，和我本人意识之间的羁绊，与我交谈的。
“原来是你做的！”我说，“你费劲千辛万苦同我交谈，请告诉我，你到底有什么目的？”
“成为一个鲜活地，真实存在的人，再成为一个逃脱三界五行之外的神！”一如既往，零克狂妄的口吻，再次大放阙词。
“对不起，我做不到。”我决绝地说。
“但是，魅诚可以，你所需要的仅仅是相信。”零克说，“为什么要创造一个这样乖张、不羁的我，是因为你知觉我是虚拟的，所以你不需要，我也不需要对我所做的任何事情负责。对么？你的天性也是如此，只想活在一个虚拟的世界，逃避真相。你从来没有想过，赤诚地相信你笔下的人物，因为他们是无血无肉的……”
“不！”我没想到，他连魅诚的存在也知道，不过，这也没什么想不到的，“如果真的是那样，就不会有你——零克了！”
我声嘶力竭的声音，打断了手中敲击的文字。
零克不再同我交谈了。这到底是他在满意这样的答案，还是已不愿与我详谈？
我想不通，只好对着泛白的显示屏，灵魂放空。
若是我向往零克那般的模样，所以创造了零克，那么我有任何理由否认他的存在吗？
可是，魅诚给予了我一个修正过往的机会，为什么我并不信服呢？
昨天，魅诚穿着黑色的雨衣，站在破旧的电线杆底下，在一场狂野雨中，问我：“虚灵，若我愿意实现你的任何愿望，你会想要什么？”
我却踩着我的脚踏车，在放肆的雨中，从他身旁擦过。
原来，人生最可悲的事情，并不是怀着一个无法实现的美梦。
而是当实现美梦的那一刻出现的时候，你却并不相信美梦是会这样轻易实现的。
01
杯中的冰块，随着搅动的汤匙，碰撞出激烈并微小的声响。
她没有缓缓地坐下，而是从包里拿出一本小册子，垫在了或许有灰尘的凳上。
在她的身旁，是一个体贴的男子。
那男子娴熟地操纵着谄媚的笑容，将自己结实的手臂搭在了她的腰上。
那一本小册子上印着一行标题——《零克的蜀山飞船》。
我完全能回忆起创作这本小说时候的，一点一滴。
然而，毕竟我已经将它打印成册，送给了这个叫阿柔的女孩子。
那么，我最好还是打开咖啡店的门，离开这里。
“虚灵，若我愿意实现你的任何愿望，你会想要什么？”一把熟悉的声音出现了。
虽然没有雨，魅诚却还是穿着那一件雨衣。
“你为什么要执着地实现我的愿望呢？”我问，“且不说，你有没有实现梦想的能力？”
“因为，我想抛下我心想事成的能力……”言及于此，晴朗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一架巨大的飞船。
与此同时，不少发现飞船的人已经开始拍照了。
“那就是蜀山飞船对吧，这是我为你实现的一个小愿望。我看过你写的书。所以，我相信你，在这个小镇里，只有你的愿望能耗尽我所有的能量。”魅诚的眼里，充满了对自己能力的痛恨。
“那么，你让阿柔回到我身边吧！”不！我并没有这样脱口而出。
如果，魅诚的能力是真的，我不是应该实现更伟大的理想么？
“原来是这样！”我不禁脱口而出。
这一刻，我突然明白为什么阿柔会离开我了。
原来，就在我执着地实现我所谓的理想的时候，我已经将那个我爱的人——阿柔给忽略了。然而，在阿柔选择离开我的时候，我才发觉她的重要。
“说吧，虚灵！”魅城再次催促，“当然，如果你担心自己的愿望不尽人意，我还可以给你一次售后服务，让你可以重新许愿。就当以下是你的试用期吧！”
“说什么冠冕堂皇的，文字是你的儿子。在我看来，也不过是你的拟人化表达罢了。在你的心里，从来没有一个相信我存在的念头。既然不相信，又何必去创作那些让人垫屁股的小册子呢？”零克的声音，突然浮现在我的脑际。
“那么！”我紧紧地抓住魅城的手，“请务必让零克的存在，成为现实！”
言毕，在魅城的嘴角，露出一个快意的笑容。
02
“尽管是这样，我还是很感激你所做的一切。”言毕，零克半透明的身体，驾驶着一架飞行器迅速地飞上了天空，登上了那一艘蜀山号飞船。
巨大的飞船，在飞行的过程中，在天际产生了强烈的轰鸣声。
如今，零克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成型。看来，这就是魅城所说的使用期了。
“天啊，这么大型的飞船，是外星UFO？”围观的人群，很快陷入了恐慌。
没想到，这种走在喧嚣马路上的感觉，会让我如此舒坦。
或许，是因为一切的骚动都是因为我而造成的吧！
次日，阿柔来找我了。
“虚灵！”她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，才走进了我的房间。
我母亲展示还不知道我和她分手的事情，于是很热情地将她招呼到了我的房间里。
在她的手里，拿着《零克的蜀山飞船》。
“这都是真的，对么？虚灵，我看到那艘飞船上船身上，刻着‘蜀山号’三个字了。”看来，阿柔发现一切和我的关联。
“我错怪你了，虚灵！”虽然，我不知道她谈的错怪是指什么？
比如说，误以为我是个不切实际的空想家。比如说，误以为零克只是个不切实际的傻梦。
不管怎么样，我不知道如何描述我此刻的心情。
我的眼泪喷涌而出。
因为，我已经不止一次地幻想着，她能够重视我所写的文字，能真正地了解我。
“虚灵，我不会再离开你了！”她投入我的怀里。
多么暖心的一刻啊！
我开始庆幸自己许下这个愿望了！
“可是，那个和你在一起的男生呢？”我还是想起了，那天在咖啡店搂住她腰的男子。
“呵呵！”她笑了，“你是说阿牛么？他只是愿意倾听我心事的闺蜜——一个基佬罢了。”
夕阳，多美。
母亲不合时宜地闯入了房间：“阿柔要留下来吃晚饭么？”
“恩！”阿柔甜美地点了点头。
于是，就在这最完美的一刻。
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：“怎么样，虚灵？喜欢这一份礼物么？”
我知道，这明明是零克的声音。
03
四面的书架，就是一个世界。
门关着，我就会发现，如果阿柔不在我身边，我就一无所有。
然而，此刻的阿柔却躺在我的膝盖上，倾听我给她讲的故事。
“所以，后来零克就在你的许愿后成为了真实？太神奇了！”平时的阿柔，根本不会表现出如此的热情。
现在的我，虽然知晓一切都是些幻境，却还是不愿意去戳破。
突然，一阵狂躁的脚步声闯入了我的耳中。
“不要冲动，你先冷静一下！”接着，我听到了规劝的声音。
砰！
一记重响，房间的门被人粗暴的踢开了。
一个男生气汹汹地走进了房间。在他的身后，是阿柔的妹妹阿朱。
“跟我走！”那个男生是阿牛。他一把捉住阿柔的手，拉扯阿柔。
“阿牛，你不要冲动行么！”阿朱不安地看着我，“虚灵，对不起，我会立刻带走他的。”
“不！”阿牛说。
“阿牛，我一直以来都把你当做闺蜜罢了！”阿柔甩开阿牛的手，“再说了，你是GAY，我们之间没可能的！”
“GAY？”阿牛大吃一惊，把头转向我，“你这个杂碎，是给阿柔吃了**么？不妨告诉你。我和阿柔已经在一个三个月，一直没告诉你的原因，是因为阿柔怕你这个活在自己的世界的自闭症者，会自杀罢了！”
“不，我爱虚灵！”尽管阿柔这么说，我却并没有告诉到真情实意。
“他说的是真的么？”我问阿朱。
沉思良久，阿朱默默地点了点头。
于是，我好像被电击一般感受到刻骨铭心的痛。
“零克！”我怒吼一声。
少顷，零克带着戏谑的笑容凭空出现了。
“吃掉他们！”零克从怀里放出一只机械小虫。很快地，那只小虫长出了一人高的身体，两口便将阿牛和阿朱给吃掉了。
“给你造成困扰，请见谅。我就先走了！”言毕，零克转身离去。
“等等！”我捉住零克的手臂，“你不需要做那么多，你懂么？我给你做的角色设定是一个孤高自傲的科学家，而不是一个媒人。同样的，我也不需要被人可怜。”
“你走吧，不要再回来了！”我对阿柔说。
“零克！”我说，“把阿柔给带走，把阿朱和阿牛还给他。如果你想报答我，这样做就足以了。你要知道，你的存在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！”
言毕，我离开了这个房间。
从这一刻起，我确定我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了。
所以，我要去找到魅城，许一个更适合我的愿望。
“虚灵，不要让我消失行么？”一双有力的手臂捉住了我，竟然是零克。
“零克，你知道我在创造你的时候，给予了你什么与我这个作者本身不同的特质么？”我说，“你可应该是一个会求人的人哦！”
“是什么？”
“一种一意孤行，绝不逃避的品格。然而我，在实现自己理想的道路上，有牵绊，所以我走不远。出现吧，魅城，我要来许下我最后的愿望！”
少顷，魅城出现了。
“恩。当然啦，我这个注定会成为神的男人，怎么可能求你这个爱情失败者！”虚灵嚣张地笑了起来。
“说吧，你最后的愿望！”魅城说。
恩！
我点了点头，看着一旁的零克：“那么，请让零克借由我的身躯，成为真实，并且实现自己的梦想吧！”
说完，在魅城的笑容中，我就再也不是我自己了。
在我的眼里，只剩下在那晴朗的天际，被阳光涂满金黄的‘蜀山号飞船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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